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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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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榜張貼之後混亂的兩天過去,接著就是中秋佳節了。這一日眾位進士、同進士所有金榜題名的人都會入宮慶中秋,林梧自然是也不能例外的。只是這日林小碗毒發的日子,他臨走之前也是滿心的擔憂。

反而是林童安慰他道:“哥哥放心,我會照看好姐姐的。”

“左容呢?”雖然放手,然而林梧對左容的一舉一動卻盯的更緊了,美其名曰監督左容是否真的對林小碗好,身為一個小舅子自然是應該對未來的姐夫多考驗一番的。

林小碗還未來得及開口,一旁的林童就笑著說:“左先生去請劉大夫了,哥哥放心吧,有劉大夫在一旁看著,姐姐不會有事的。”

比起之前林小碗每次毒發時地情形,如今早已經好了不少。這樣的變化連林童都看在眼中,林梧自然是不好說什麽,只低聲道:“我會早些回來的。”

他這邊不過耽擱了片刻就見薛蘊過來叫人,見林小碗在一側他連忙客氣了一番,等到兩人出了門,林小碗這才松了一口氣,有些疲憊地揉了揉額頭,看著一旁笑著得林童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笑什麽呢,要不是因為你,我昨天怎麽會被街坊給圍住,脫不了身。”

“姐姐別騙我了,李嬸今日一早就都跟我說了。李嬸說左先生昨天透了話,說是過些時日就托媒人上門提親呢!”林童拉著林小碗的胳膊一起坐下,笑著道:“姐姐,我幫你做嫁衣好不好?”

原本的林小碗還是會些女紅的,然而從她入周王府之後就再也沒有拿過幾次針,偶爾縫個針線也是歪歪斜斜的,也就再也不出手丟人現眼了。林童與她相處多年,自然是把這些都看在眼中。她跟著林小碗東奔西走這麽兩年,看過不少的人土風情,自然比小時候要想得更多。

不管他們三人的身份如何,總歸是家中沒有長輩了。這婚事若是辦起來自然是會讓人覺得簡薄一些,若是連嫁衣都是從成衣鋪子裏面買來的,那也未免太過於湊合了。

更何況,林小碗這些年的辛苦她都是看在眼中的,如今姐姐要出嫁,林童自然是想要多盡一盡心意,把對林小碗的感激和祝福都寄托在那一身的嫁衣上也是不錯的。

林小碗雖然不擅長針線活兒,卻也知道一套嫁衣有多麽的繁覆,這會兒捏著林童的鼻子道:“你個小家夥,知不知道你要做完一套嫁衣要多久?”

“我現在開始做,一年總歸是能夠做出來的。”林童看著林小碗,笑得雙眼瞇成了一條線:“就怕姐姐你等不急了要嫁左先生呢。”

“敢開我玩笑。”林小碗又伸手點了她額頭下,想了想才道:“我只是不舍得你傷了眼睛。”

嫁衣不好做,林小碗也是聽朱玉菱提過的。紅色的布料本身就容易褪色,做嫁衣的時候就不能在陽光之下,一般都是在陰暗的角落。這樣傷眼不說,夏日易出汗弄臟布料,冬日卻是格外的寒冷的,為了怕布料變形屋中甚至是連炭火都不能放的。

所以,一套精致的嫁衣大約要做上三年,用的都是一年裏面春秋最好的時節去做的。

所以她倒是不舍得林童這般熬神,然而林童卻是笑了笑道:“姐姐一輩子也就嫁這麽一次,當妹妹自然是要盡心意的。如今正好天氣正好,若是現在買了布料早早開始做的話,大約天氣真得冷到不好伸手的時候也是能夠先把裏衣和中衣做出來的。我早就想過了,裏衣咱們就做得簡單一些,中衣的話領子和袖子上的花紋一定要精細,其他的地方也相對簡單,只要合適就好。但是兩層外衫定然是要做的精致的……”

林童說起嫁衣來,簡直是如數家珍。林小碗看她這般模樣才確信她真的是認真考慮過這件事情,並且準備實施的。

“可惜我這些年來沒有攢下來多少錢,不然連布料和繡線我都偷偷買了,都不提前讓姐姐知道。”林童說著沖著林小碗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姐姐,不然趁著今日他們都不在,我們去逛逛布莊?”

中秋是合家團圓的日子,店裏也確實沒有什麽生意,林小碗想了想就提早放了小翠他們回去,每個人都給了一個中秋的紅包,這才關了店門帶著林童一起去布莊。

布莊裏面此時人也不多,聽快言快語的林童說要大紅色的布料,立刻就露出了笑容,先是道喜然後才帶著她們過去挑選布料。就算是大紅色的布料,也是有細微的差距的。紅色仔細對比還是能夠看出細微的差距,畢竟不是一個批次出來的,不可能做到顏色一模一樣。而除此之外,布料的暗紋,還有布料本身也是很有講究的。

一旁引路的女孩介紹了幾種,見林小碗只是好奇的四處看看並不說話,而林童卻是幾句都問到了點子上這才有些錯愕。不過卻也更加用心地幫她們挑選合適的布料。

林童倒是第一次在林小碗面前顯示出她的主見和果斷,不一會兒就挑好了幾種的布料,然後不等一旁的女子介紹就把這些布料的好處一一說了個清楚,“姐姐喜歡哪種呢?”

對於這些看似華麗的布料,林小碗實在不是很了解,想了想就指了其中一個上身更舒適的。林童倒是不意外她的選擇,轉而借了尺子給林小碗量了尺寸,然後要了布料,轉頭就去繡線。

姐妹兩人這麽一通忙碌,等到回去的時候就已經臨近黃昏了,在布莊買的東西也都讓人一起送了回來,林小碗謝過送貨的人,這才開門示意林童趕緊抱著進去。兩人還未曾來得及進門,就聽到一聲叫喊。

“小碗?”

林小碗回頭,就見朱玉菱提著一盒酥記的月餅,身後小玉和小雪提著一些水果等物站在一旁。

“你們什麽時候來的?”林小碗一楞,連忙讓開身子讓她們進去,“之前不知道你們要來,我和小童去買了些東西。”

“我也是剛到。”朱玉菱笑著在後院中轉了一圈,回頭把東西放在樹下的桌子上,這才笑著道:“這幾日店裏的生意不錯,不止是顧上了月餅的本錢,加上那些糕點還有些盈餘,我心中高興,想著又是過節就先過來看看你。”

實際上是中秋佳節,她一個人又不想去周王府更是不願意去劉家,跑去點心鋪子待了許久,等到關門無處可去這才跑來林小碗這邊的。本來看林小碗不在家中,她已經要離開了,卻沒有想到回頭時正好看到她們姐妹回來。

她說著目光流轉,等看到林童抱著的那裹好的布料露出的一角殷紅的色彩時,微微一楞,然後就飛快露出了笑容,道:“這可是好事將近了?”說著她就走了過去,從那露出的一角仔仔細細地看了布料,低聲道:“這布料挑得不錯,只是你們準備自己做的話,是不是時間上有些來不及了?”

她說著回頭看向林小碗,認真地道:“我那裏倒是還養著兩個繡娘,若是你不介意,倒是可以讓她們一起過來幫忙。”

這嫁衣是林童想要做給林小碗的,這會兒聽了朱玉菱的話,先是皺眉思考了許久,然後才點頭道:“只是不知道那繡娘可會蘇繡,另外若是過來幫忙,工錢又如何算?”

“其中一個會蘇繡的,至於工錢自然不用你們操心的。”朱玉菱見她應下,這才真的開心起來,“放心,這繡娘姓王,是雍州來的,一手繡活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林小碗見林童不介意,自然是笑著應了,讓她把東西放下送茶水過來,這才轉身謝過朱玉菱。

“你也別謝我,我那日魯莽把林梧給罵了一通,這幾日裏面頗為後悔。我雖然是一心維護你,可是林梧畢竟是你弟弟,當時是我太過於莽撞了,若是你跟林梧因為我的緣故再生氣,就真的是我的罪過了。”朱玉菱收斂了笑容,真心實意地說,“我本想來給他道歉的,卻又怕提起來反而影響了他今日入宮的事情,這次一直到如今過來。”

林小碗倒是沒有想到朱玉菱會說出這樣一番話,那日朱玉菱可以說是解了她的尷尬。因此雖然她臭罵了林梧一頓——還罵的不怎麽對——可是,她對她的行為卻沒有太過於放在心上。如今聽到朱玉菱特意過來,又這般道歉,她自然是不會為難的。

“你真不必把此時放在心上的。”林小碗拉著她一起坐下,這會兒小院子中一片的金色的夕陽餘光,兩人笑著說話倒是難得的恬淡。林小碗雖然不會把她和林梧之間那些糾葛給解釋清楚,卻也標明了林梧確實沒有因為那日的事情生氣,更是聲明絕對不會因為這個而影響到她和朱玉菱之間的關系。

“也是,”朱玉菱笑著道:“在這京城之中,我那些故交這一年多裏也是遠嫁的遠嫁,疏遠的疏遠了,如今我只有你一個朋友。我們兩人也算得上是患難之交,自然不會因為這樣的事情而疏遠了。”

她說著,語氣頗有些落寞。過了一會兒才又回轉回來,笑著道:“那繡娘我明日就讓人過來,你既然連嫁衣都開始準備了,這是喜事將近了?”說到這裏不等林小碗說話,她就又皺起了眉頭,“可是,這嫁衣怕是不好做?”

“總歸是要先定親的。”林小碗笑了笑,想起當初朱玉菱嫁人之前自己勸得那麽些話,此時只覺得蒼白無力。她語氣間略微有些遲疑,就被朱玉菱給瞧了出來。

“怎麽了?”朱玉菱看著她笑,“你這是嫁給左大人,又不是什麽不知道底細的人,怎麽還有些不安的樣子?”她說著露出了一絲笑容,“當初我遠嫁戎州之前,聽你說的那些話頗為觸動,還以為這輩子你都不會有這般不安的模樣呢。”

她說著看林小碗神色變化,微微驚訝,“你不會真的是不安婚事吧?為什麽?左大人哪裏讓你不安了?”

朱玉菱一連串的問話讓林小碗更是覺得自己矯情,這會兒搖頭道:“他很好,只是我……三姑娘,你當初嫁人之前究竟是怎麽想的?”

這話確實是勾起了朱玉菱的一些心事,半響她才聽到身邊的人道:“當時我只想著,反正周王府如今已經是這副模樣,若是我死咬著不嫁,怕是以後也嫁不了什麽好人家。同樣是被母親和大哥當做籌碼而已,與其這樣不如嫁到劉府,賭上一把。”

“只可惜,賭輸了。”她說著露出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模樣:“不過如今我過得也不差。倒是你,如今得情形明明跟我當初不一樣,怎麽就……”說到這裏,她頓了一下,湊得更近一些這才又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按理說,林小碗與朱玉菱實在是沒有親密到可以說這樣的私密話題。可林童明顯是一個更不適合的人選,而她又實在是想要聽聽旁人的意見。

“我只是突然有些不確定,一輩子那麽長,如果我嫁過去後發現那樣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該怎麽辦?”她低聲說,迷茫都帶入了聲音之中。

朱玉菱微微歪頭看著她,半響才說:“我不懂你的意思?你和左大人上面都再也沒有什麽長輩了,婚後若是有哪裏不喜歡,你是當家主母,自然是想改就改了?難不成,依照左大人對你千依百順的樣子,還會為難你不成?”

一語點醒夢中人!

林小碗從未懷疑過左容對她的心意,她不想嫁主要就是對婚後生活的一種不安和排斥,而如今聽朱玉菱這樣輕描淡寫的話卻是如同醍醐灌頂一般突然醒悟過來。如果她真的不喜歡那樣後宅一日三餐之外再無可操心之事的生活,左容又怎麽舍得真的把她圈養在後宅當一只籠中鳥呢?

是她鉆了牛角尖,這才折騰出了如今兩個人婚事這般的一波三折。

若不是左容心性堅定,說不得還會以為她這般幾次推脫婚事是有什麽想法吧?林小碗想到這裏回想起之前左容每次的表現,心中就更是安定了。

如果連婚事都能夠一次一次的依順她毫無緣由的推脫的話,她未來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若是不喜,直接說就是了!

左容和劉大夫到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朱玉菱早就起身離開了。這畢竟是合家團圓的日子,她就算是去周王府或者劉府,卻也不能賴在林小碗這邊過中秋節的。

劉大夫這些日子每逢月中月末都會過來給林小碗診脈,自然是對這裏熟悉的緊,他這邊一坐下林童就端來了茶水,然後就站在一側看著他給林小碗診脈。

“脈象與上次相比並無太大的變化,回頭我在想想改一下藥方。”劉大夫收了手,這會兒看著一臉擔憂的左容,道:“你們也不用急,當初我與你母親——”他說著又看向林小碗,“治病的時候,大約也是到了這個程度,之後的藥方我雖然有琢磨過,卻也只能慢慢來試一試。”

林小碗點頭,收起手腕低聲道:“勞煩劉大夫了,如今我已經好了許多。更何況,這些日子有劉大夫看顧,並未受太多的折磨。”

劉大夫卻是搖頭,半響才道:“若是換了藥方還無效的話,只怕就真的是要走一趟雍州了。”

“雍州?”左容這才開口,“師父,可是少了什麽藥材?”

“是雍州城特有的幾種草藥,也是哪裏一些山民常用的,其他地方並不常見,甚至根本就沒有當成一味藥在草藥典籍中被記載。”劉大夫緩緩道:“我倒是還記得一些,回頭先畫下來。如今我年紀大了,怕是這出遠門跋山涉水尋找藥材的事情只能夠交給你們年輕人想辦法了。”

他雖然說是還要再換藥方,尋找可以代替的藥材試一試,然而這後面說話的語氣卻讓林小碗和左容心中明白不少。只怕,就連劉大夫對於其他藥材能夠代替他所說的那幾樣藥草的把握也不大。

左容回頭看了一眼林小碗,見她神色自若似乎並沒有因為治療遇到阻礙就失望,這才松了一口氣。而此時,林小碗卻突然開口:“劉大夫,還有一事我想先問一下。”

劉大夫點頭道:“你說。”

“是這樣,我和阿容,”她說著轉頭看了一眼左容,雙眼含笑,“大約年前就會先定親,我們兩人都已經沒有親近的長輩了。阿容叫您一聲師父,您對我又有救命之恩,所以到時候這定親只是怕是還要勞煩劉大夫您……”

“!!!”左容一瞬間幾乎說不出話來,只是錯愕而驚喜地看著林小碗,半響才呼出一口氣,轉而對劉大夫道:“正是如此,師父到時候怕是要勞煩你操持定親和婚事了。我和小碗都未經過事,許多的事情怕是都要您指點才行。”

劉大夫聞言也是一臉的喜色,道:“這是好事,我自然是不會推辭的。”他說著看看林小碗和站在她身側的左容,笑著點頭道:“既然你們兩人開口了,那我這就不客氣了。阿容是男方,還好一些。這女方的長輩卻是不能少的,小碗家中雖然有弟弟,可若沒有長者坐鎮可是會被未來夫家小瞧的,我這邊就權當做是女方長輩好了。”

林小碗聞言笑著應了,改口道:“那我就尊稱一聲劉伯父了。”

劉大夫點頭,看著林小碗巧笑嫣然的樣子,半響才回過神來,道:“當年我與你父母也確實有些交情,如今看著你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實在是有些感嘆。若是他們地下有知想來也是頗為安慰的。”

說起當年的往事,林小碗和左容就不再多言語,倒是聽劉大夫說了不少當年周府上的事情。甚至連林小碗小時候的一些趣事也說了一些,倒是讓左容和林小碗都覺得新鮮好玩。

“你小時候竟然那般調皮。”左容有些意外,林小碗卻只是笑了笑,一雙眼睛頗為明亮地盯著他,那意思分明是在說:“那又如何?”

左容卻是笑而不語,沒有再接她的話,這會兒趁著林童纏著劉大夫問定親的細節,這才低聲問道:“你,怎麽突然……”他有些遲疑,面對林梧時表達對林小碗愛意的順溜和果決這會兒早就不見了蹤影,反而又添了最近難得一見的窘迫,“小碗,如果你不願意……”

“我沒有不願意,只是想明白了。”林小碗笑得雙眼彎彎,認真地看著左容,半響才低聲道:“我之前胡思亂想,怕若我們真的成親,若是我不喜歡那樣的日子怎麽辦?”

“哪樣?”左容有些遲鈍,問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不會是說相夫教子?”

“差不多吧,我有些怕……”

“傻……”左容低聲說,手指輕輕地勾了勾林小碗的手指,低聲道:“我覺得如今這般就很好了,你我不止相喜而且相知。我明明知道你的願望是走遍大江南北,又怎麽會舍得把你圈在一個小小的院落之中呢?”

他說著輕輕的摩挲著林小碗的手指,“我早已經想過,等我們成親之後,趁著這些年還算安穩,我就申請外調。咱們一個地方待上一兩年,看遍當地的風土人情就再換另外一個地方。若是……若是你有孕了……”

他臉不自然地紅了起來,連手都微微顫抖,卻依然說了下去。“若是你有孕了,咱們就挑一出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

明明不是多麽動人的情話,可是林小碗卻聽得心跳加速,臉頰都隱隱有種發燙的感覺。她輕輕握著左容的手,低聲道:“好……”

“以後,你若是有什麽不喜歡,都直接說給我聽。”左容低聲說,“我,怎麽舍得讓你有一點不開心。”

林小碗輕輕點頭,看著左容,第一次意識到,在左容的眼中、心中真的只有她一個人。

之前那種對婚事的糾結、不安和隱隱的抗拒,果然都是她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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